2016年10月1日 星期六

兄弟

這就是根據前面「無題」改寫成的較長的(但仍是短篇)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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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氣中瀰漫著雨的味道。在叢林中,陽光透過高聳的樹葉透下。透過陽光,你可以看見空氣中的灰塵反射。搖曳的樹葉使得陽光交錯移動著。
兩個人影潛伏在樹幹之後,蹲低著身形,正在觀查著前方的某個物體。粗布鞋踩在濕軟的地面上,濕軟由泥土和樹葉組成的地面。但他們兩個靜靜蹲伏著,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。
他們在注視著是一隻小動物,一隻藍色的青蛙。青蛙的背上似乎結著某種結晶,隨著牠的輕輕跳動,藍色的結晶反射著陽光,形成無數種交織的光線組合,十分美麗。

較高的身影說話了:「那是藍寶石蛙。」
較低的身影輕輕回答:「嗯。」
第一個人繼續他的說話。他的聲音低沉悅耳,而他雖然看起來還年輕,臉上卻佈滿了鬍渣。他說:「弟,你看。他背上的結晶是藍寶石。真的藍寶石,如果你分析它的話,跟地底挖出來的藍寶石是一樣的東西。」
弟弟輕聲說:「可是藍寶石不值錢啊。」
哥哥回道:「是沒錯。但是藍寶石非常堅硬,可以幫助這種青蛙防禦來自外在的攻擊。我相信這是某種魔法,是某種遠古的祝福。」
空地上的藍寶石蛙現在不動了,只是呆呆的望著前方,似乎沒有要覓食或求偶的打算,也沒有注意到樹幹後的兩人。
弟弟說:「他好漂亮。」
哥哥輕輕笑說:「的確很漂亮。但是這種蛙除了藍寶石除了漂亮之外,其實還挺無聊的。讓我來讓這傢伙變得有趣一點…」
哥哥伸出手,輕輕對著藍寶石蛙彈了個響指,同時喃喃唸誦著什麼。在一旁的弟弟雖然什麼都沒看見,但可以感覺到空氣中似乎出現了某種波動,某種能量的傳遞。
地上的藍寶石蛙好像突然驚醒了一般,他四處張望,發現了他要找的東西:一株灌木上的另外一隻藍寶石蛙。
哥哥指向第二隻蛙說:「你看,如果你仔細觀察的話,那隻是母的。這點可以從她背上的結晶的多邊形面數來判別。」
原先那隻公蛙觀察了一下樹上的母蛙,接著,他跳開了。跳往一株藍色的植物:一株美麗的藍色花朵。公蛙縱身一躍,咬下了一株藍花。接著他跳向那隻母蛙。
公蛙將藍色的花放在母蛙的前面。

弟弟輕聲說:「哥哥,你剛剛做了什麼?」
哥哥笑說:「我施了一點小法術,我讓那隻公蛙戀愛了。」
弟弟瞪大眼睛說:「戀愛?」
哥哥點了點頭。
母蛙觀察了一會公蛙獻給他的藍花。接著她似乎認可了這份禮物。兩隻青蛙開始繞著圓圈快樂的跳著。對著對方鳴叫。
哥哥說:「我讓那隻公蛙追求母蛙,而母蛙也接受了他的追求。你看,很有趣吧?」
弟弟微笑的看著那兩隻美麗的生物,接著他似乎想起了什麼,說道:「哥哥,可是我記得你之前…打獵的時候,施展法術都沒有這麼輕鬆,好像需要花比較多力氣和能量…」
哥哥沉默了一會,說:「那是因為兩個原因。這種青蛙是沒有什麼力量的普通生物,所以我要影響他一點都不困難。除此之外,我施展的法術沒有任何惡意,甚至是有幫助的。所以我不需要什麼力氣就能夠施法。」

「而我在打獵的時候,我需要殺害別的生命來滿足我們的生命…那就是為什麼,紅色魔法是最損耗生命的魔法之一。」
哥哥看向弟弟,說道「但是,我想要你知道一點。雖然我們奪取別的生命來使我們的得以延續下去,但是我們是不得以而為之。我希望你能記住,如果你能夠保持和其他生命之間的平衡和和諧…那,自然也會原諒我們的行為。」
「只要你能夠保持虔敬的心情,而非濫用力量。那力量就是有益的,就能夠對這個世界做出貢獻。」
弟弟點了點頭。雖然哥哥不確定他到底聽懂了沒有。哥哥站起來說:「好啦,這裡已經沒有什麼好看的了。我之前曾經有一次看見極為稀少的彩虹倉鼠,牠們的嘴巴能夠塞下體形二十倍的食物,我相當確定這牠們的彩虹頰囊中一定有魔法存在…」
弟弟一邊走一邊點頭,似乎在思考彩虹倉鼠和牠們的魔法頰囊的事情。突然之間,他指向地上說:「哥,你看!」
地上有一株顯眼的植物,雖然這周遭的植物大部分都是偏綠色和藍色,這株奇異的草卻是鮮豔的黃色。
哥哥走近,說道:「喲,你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了呢。」弟弟問說:「這黃草是什麼東西啊?」
哥哥說:「這個黃草相當有用,我都叫它『警告標誌』。因為它吸收土地中的毒素作為營養…意思就是說,當你看到『警告標誌』的時候,附近的動植物絕對不能吃,因為牠們很有可能含有劇毒。」
「『警告標誌』本身沒有毒,它吸收了毒素之後,能夠把他們轉換成營養。但是警告標誌的出現仍然是危險的徵兆。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好了。」

弟弟點點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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兄弟倆離開了叢林,繼續著他們的旅程。一路上,哥哥利用周遭的環境教予弟弟生存的知識,同時利用魔法來收集食物和保障他們的生命安全。

他們到了沙漠。沙漠跟叢林有著完全不一樣的色調,無盡又無盡的鮮黃色。連極少數生存在這片土地上的生物也是黃色的。
兄弟在沙漠中漫步著。這片沙漠對於普通人來說可能是極端危險的環境,但對於會魔法的哥哥來說,並不會構成威脅。他們就這樣在沙漠中前進了幾個禮拜。
終於,某天的早晨,哥哥說道:「快到了。」
弟弟說:「什麼東西快到了?」
哥哥神秘的笑說:「待會你就知道了。」
弟弟也笑笑的點點頭。從他有記憶起,他就一直跟在哥哥的身邊流浪。他沒有在那之前的記憶,沒有離開過哥哥身邊,也從未質疑過流浪的原因。
他更不會做的是質疑他的大哥。在他的小小世界中,大哥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人。

一棟建築物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,是一座金字塔。孤獨的金字塔矗立在廣闊的沙漠之中,似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沒有訪客來到了。
哥哥走向金字塔,撫摩著它古老的黃磚,感受其中蘊含的力量。
弟弟在一旁看著,他說:「這個金字塔好像…沒什麼特別的阿?」
哥哥笑說:「單是金字塔的確是沒什麼特別的,但是你看!」說著,哥哥抬起頭,指向天上的某個物體。
弟弟也跟著抬起頭,他看到金字塔的正上方有一片雲。在周圍可見的廣闊無比的藍天中,只有這片白雲。而它就這樣突兀無比的停在金字塔上面。
更奇怪的是,它的形狀很特別,似乎是某種符號。

弟弟驚奇的說:「那個是什麼東西啊?!」
哥哥說:「原本只是普通的雲,但它受到了某種魔法的調整…它永遠只會停在這裡,永遠只會是那種形狀。不會改變。」
弟弟看著那片奇怪的雲,他說:「但是為什麼要這麼做呢?」
哥哥說:「我也不知道。我想,只是某個遠古的魔法師太無聊,想要測試自己的能力吧。我不會也不想破除這種魔法…不過,我可以對它做出某種改變。」
說著,哥哥手往奇怪的雲一指。一股藍色的光束射往雲,將雲和魔法師哥哥連結了在一起。哥哥手輕微的擺動,雲迅速的改變它的形狀,變成了一隻狗的樣子。
弟弟看著,笑容在他的臉上漾開:「可以換別的樣子嗎?」
哥哥笑說:「當然可以!」
於是,他們就在那邊玩起了那朵雲,把魔法之雲變成各種不同的樣子。各種不同的動植物,三腳蟹,彩虹倉鼠,藍寶石蛙等等。哥哥甚至有辦法給雲朵染上顏色。
如此過了一個早上,哥哥說道:「好啦,快要天黑了,再下去也看不到了。你想要讓它最後變成什麼樣子?以後來到這裡的人,都會看到我們最後給這朵雲留下的樣子。」
弟弟想了一下,露出了一個調皮的笑容,說:「那就讓它比『讚』好了。」
哥哥大笑一會,揉揉弟弟柔軟的頭髮,說道:「好!」

寧靜的夜晚,兩對足跡橫跨整片沙漠,朝著文明的地方走去。在他們身後,金字塔上方的雲現在變成了一個藍色的大拇指向上手勢。也許在某天,某個旅行者看到這個莫名其妙的符號的時候會大笑一番,又或是感到不之所謂。不論如何,這趟旅程都算值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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兄弟倆就走著,走過這個奇妙世界上的許多地方。在旅程的中途,哥哥仍然是教導著弟弟各種知識,各種關於這片土地上的生物,和自然界相處的方法。但哥哥一直沒有教導他的弟弟魔法。

每過一段時間,他們會到達一個地標。這個地標通常是充滿歷史的、具有古老魔法力量的建築物。但卻很少有人了解它們的神祕之處。

它們就成了兄弟的遊樂場。

一座由鑽石形成的山,哥哥把它重新塑造成了鑽石的宮殿。那著實是一段不小的工程。但是成品真是美極了-鑽石形成的家具,牆壁,以及裝飾。在山頭的陽光灑落時,折射出七種色彩交織成的光線的網。哥哥甚至連浴室都做出來了。弟弟曾經有一段時間想要住在那裏面,不再離開,直到他發現鑽石不可能拿來當飯吃。

而在下一個地方,一個古老的洞窟,裡面有著無數以成千上萬計的發光綠菇。哥哥向弟弟解釋道,這種綠光的照射能夠治療傷口。不過他們都沒有受傷,所以理所當然的,綠色的菇類被重新排列,畫上一個又一個動物的圖案。弟弟和哥哥肩並肩,微笑著看著他們的傑作,準備使下一位抵達這個地方的旅客大吃一驚。

就這樣,兄弟倆旅行在世界上的各個角落。偶爾在某些地方留下自己的足跡。當然了,哥哥不會破壞原本的環境,而只不過是在不會造成的傷害的前提下,做些有創意的改變而已。每次看到弟弟興奮的笑容,他就覺得這很值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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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在某日,兄弟倆又走在某個人跡罕至的森林中。他們聽到遠處傳來一聲驚叫。

他們吃驚的對望一眼,哥哥果斷地說道:「跟緊我,千萬不要走散!」接著就迅速跑向尖叫聲傳來的地點。弟弟緊跟在後。
他們來到了一處森林的空地。眼前是幾個彪形大漢正圍著一個容貌秀麗的婦女,不懷好意的笑著。一旁有著一輛翻倒的驢車,和一隻身上有著明顯刀傷的驢的屍體。

那幾個男人的手中,持著長刀。

弟弟嚇呆了,他從來沒有遇過這種情況。他感到口乾舌燥,不知所措。他轉頭望向哥哥,卻看到哥哥已經站了起來。
他的眼神極為銳利。
那幾個大男人注意到了動靜,他們往兄弟倆的方向大喊:「嘿,是誰在那…」

幾道強烈的紅光穿過空氣,硬生生切斷了那句話。或說切斷了說那句話的人的喉嚨。那男人摀住喉嚨,鮮血自手掌間無法遏止的流下。
其他幾個男人呆愣了幾秒,然後紛紛發出怒吼,持刀衝向哥哥。哥哥並沒有任何退縮的跡象,他只是站著不動,口中念念有詞。
然後手一揚。
剩下的男人倒下,他們的胸口、頭臉都有深深的傷口。其中一個人的頭顱被一閃即逝的紅光切開,飛到了空中。鮮血如雨般落下,淋在哥哥的頭髮上。他仍然站著不動,維持著施法的姿勢。

弟弟呆呆地看了幾秒,然後他想起來剛才尖叫的女人。他跑向那跪坐在地上的女人,扶著她的肩膀說:「天哪,你沒事吧?」
女人把他推開,跑向驢車。然後開始無法克制的痛哭起來。這時弟弟才注意到在驢車旁有另一具屍體,穿著普通的農夫衣服,身上有刀傷。
而那女人緊緊抱著農夫的屍體哭泣著。

弟弟瞧著,眼淚從他的臉上流下。他聽到身後有腳步聲,然後一雙熟悉的手掌放在他的肩膀上。
他回頭,看見他的大哥,哥哥眼望著屍體,鮮血從他的臉頰上留下,他用另一隻手抹了抹。
弟弟說:「哥,你…」
哥哥搖了搖頭說:「這不是我的血,不礙事。」
弟弟搖了搖頭,看向哭泣中的農婦,說:「你有沒有辦法…」
「沒有。」哥哥堅決地說。「這世界上不存在能夠讓逝去的生命回復的魔法。就算是我也做不到。」
弟弟垂下眼。他感到肩膀上的手握的緊了點。

他們在森林中靜默的站了一會,只聽得見農婦替她的丈夫輕輕哭泣的聲音回響。終於,哥哥說:「來吧,我們幫忙把他埋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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哥哥和弟弟,靜靜的走在森林中。紅色的枯葉在他們的腳下被輾碎,聽見清脆的回響。

弟弟沉默了很久,然後他說:「哥哥,為什麼?」

哥哥說:「什麼為什麼?」
弟弟說:「為什麼會有那種事情?」
哥哥說:「什麼什麼事情?人殺人嗎?」
弟弟又沉默了。
過了一會,哥哥說:「我不知道。我不知道為什麼。」
弟弟沒有回答。
哥哥說:「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罪惡,剛剛你看到的,只是所有罪惡中唯不足道的一件小小罪惡」。
弟弟說:「那為什麼要有罪惡?它們是從哪裡來的?」
哥哥說:「我已經說過了,我不知道。在我們出生之前,很久很久以前,罪惡和善良就已經存在在世界上的各處。而在我們死後很久很久,它們仍然會繼續存在著。」
「我不知道為什麼人要傷害其他人,不過,我可以告訴你一件我確定知道的事。」
弟弟點點頭。
哥哥說:「以後,你…你可能會遇到很多不懷好意的人。這世界上有很多的危險的事物,但他們其中最危險的是人類。必要的時候,你必須以暴制暴,不能猶豫。」
弟弟點點頭,說:「就像你剛才那樣子,是吧?」
哥哥點點頭。他的樣子看起來非常疲累,帶著深深的憂慮。
弟弟說道:「哥哥,我了解你剛剛的做法是必要的,你不用因此感到自責…」
哥哥點點頭,露出一個有點勉強的微笑,只是他看起來仍然擔憂著。

當天晚上,在營火邊,他們坐在地上看著跳動的火光,聽著樹林中的奇妙鳥類鳴唱著。
哥哥突然站起來,說道:「我來教你使劍。」
弟弟驚訝的抬頭看,哥哥從腰間的劍鞘取出一把長劍,遞給弟弟。這是他從其中一個搶匪的屍體身上取來的,劍身較短。但對年幼的弟弟來說,仍然非常沉重。
弟弟不確定的用雙手握著,感到他即使想要揮動這柄長劍都很困難。他說:「哥哥…真的嗎?」

哥哥點了點頭,說:「我已經很久沒用了,太依賴魔法了。不過我想我還記得幾招。」說著,他又拿出另外一把撿來的刀,說:「照著我的動作比畫」。他做了一個向下挑,又往上揮砍的動作。
弟弟照著做了,但是這把劍實在太重,即使是這樣簡單的動作,他也做的很吃力。幾次之後,他喘著氣說:「哥哥…這…這真的有必要嗎…」
哥哥大喝:「有!」
弟弟嚇了一跳,差點把劍摔在地上,但他勉強持住了。他從來沒有聽過哥哥如此粗暴地說話。
「聽著,」哥哥又說,現在口氣柔軟了許多,「你有沒有想過,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的話,會怎麼樣?」
弟弟呆住了,他說:「…你要走了嗎?」
哥哥笑說:「沒有啦,但是,有一天如果發生了什麼意外,我們被迫分離,你必須學會自己照顧自己。」
「這是個危險的世界,之前因為有我保護著你,所以一路平安。但如果我沒辦法保護你了,用這把劍保護自己。」
弟弟唯唯諾諾的說:「那…真的會有那一天嗎?」
哥哥用銳利的眼神瞪著他。終於,弟弟垂下眼睛,使力舉起劍,又做了一次剛剛的架式。這次順了許多。
「很好,待會我們學下一個動作。我想三個動作應該暫時夠你練習的了…」

劍的訓練相當辛苦,等到哥哥終於允許他休息時,弟弟感到全身痠痛,他倒坐在地上。哥哥盤腿坐在他旁邊。
然後,他問了一個他從來沒有問過的問題:「哥,為什麼我們要一直旅行?為什麼我們不住在家裡面?」
哥哥沉默了一段時間,然後,他說:「因為家已經沒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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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清晨,弟弟清醒的時候,他還沒睜開眼睛就感到全身的肌肉痠痛無比。這種感覺他還是第一次經歷。
他輕叫了幾聲,用手撐地,慢慢從樹葉毯上立了起來,他轉頭尋找,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正背對著他,他輕聲道:「哥哥…」
他愣住了。有其他人在場。

哥哥背對著他,而兩個穿著深紅色斗篷的人面對著哥哥。雖然三個人都完全沒有動作,但弟弟卻直覺的感到氣氛極度的緊張。
斗篷之下的臉孔沒辦法看清楚,被黑色所覆蓋。但其中一個斗篷客看了他一眼,在那一瞬間,弟弟可以看到他的眼睛中紅光一閃。弟弟打了個冷顫。

四個人維持一動也不動的狀態,終於,哥哥開口說道:「好,我會跟你們走。」
兩個斗篷人點了點頭,一句話也沒有說。
弟弟驚聲說道:「哥哥,你…」
哥哥回頭,對他的弟弟一笑,說:「放心,我只是要去見個人。我跟你保證,我明天早上一定會回來。」
雖然,雖然當下的情況是如此詭異,而弟弟一生中從來沒有真正的離開過他的哥哥,但是這個笑容卻有某種奇異的力量,讓他不安而狂亂的內心成功安定了下來。
弟弟說:「哥哥,你一定會回來的吧?」
哥哥點點頭,說:「我保證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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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個斗篷客在前面領頭,走向森林的深處。哥哥在他們身後跟著。越往森林這的這個方向,樹葉的顏色就越變越深紅,讓人不舒服的顏色。空氣變得越來越凝重,帶有腐敗的氣味。

終於,他們抵達了一個洞穴。這個洞穴看起來毫不起眼。兩個斗篷客在洞穴前面站定,伸出手對哥哥做出邀請入內的手勢。
哥哥無畏的隻身走入黑暗的洞穴。轉過一個彎之後,原本狹窄的洞穴頓時擴展開來,變成一個顯然是人工挖通的隧道。牆壁上整整齊齊的插著火把。整個隧道如白晝一般明亮。

哥哥沿著隧道往前走,在隧道的盡頭,數十個穿著斗篷的人排排站著,面對面站在隧道的兩邊,他們整齊劃一地向哥哥鞠了個大躬。
哥哥沒看他們一眼,他全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隧道末尾的大廳,大廳中央的椅子上,坐著一個頭上長角的男人。他的皮膚是紅色的。
頭上長角的人說:「你好,我是魔王。」魔王的姿勢很輕鬆寫意,一隻手撐在他的臉頰上。彷彿他完全不把眼前的人瞧在眼裡一般。他的手下斗篷客們仍然有禮而整齊的站著。
哥哥沒有回話。
魔王說:「那你不自我介紹一下嗎?」
哥哥說:「你我都很清楚你找我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。」
魔王張開手說:「是的,我要你加入我。大魔法師,如果有你的力量,那麼我倆征服世界將易如反掌。能在這附近偵測到你的能量反應真的是我的運氣,想不到行蹤成謎的你居然如此輕易的被找到了。」
哥哥輕鬆地說道:「那如果我說不要呢?」
魔王笑了一下,同樣用輕鬆的語氣說:「那還用我說嗎?你就沒辦法走出這裡了。」魔王身邊開始聚集起暗紅色的能量,看起來邪惡,而且深不可測-哥哥光憑感覺就能了解,眼前的對手,即使是單打獨鬥也未必能夠得勝。
而他後面還站著數十個魔王的手下,每個都是訓練過的,能夠戰鬥的魔法師。

哥哥嘆了口氣,然後他身上散發出一股強烈的氣勢,眼神變的銳利。他的手中,鮮紅色的能量開始聚集。
他瞪著魔王。
魔王伸出手說:「哇喔,別這麼激動。其實這個反應我早就料到了啦…我知道你不是一個這樣子就會服從的人。所以我準備了另外一個理由給你。」
哥哥遲疑了一下,那只是在能量波動中極微小的反應,只有魔王這種同樣等級的對手才能感覺到他內心的波動。
魔王說:「我知道你打算跟我們全部同歸於盡。我也知道你進來的時候,偷偷施了一個藍色法術把門封起來了。這些事情我都有預料到。所以,在這之前,我已經吩咐過那兩個帶你來的傢伙別進門。如果你和我們發生戰鬥,他們兩個就會去把你的弟弟殺了。」

哥哥的眼睛瞪大,他的殺氣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。

魔王說:「當然了,不是說我打不過你啦…只是說如果被迫要把你殺了,真的會很可惜,不是嗎?我是惜才愛物的…所以說,我想我們達成協議了吧?」
「你可以現在選擇逃走,那是做得到的。但是以你我的能力差距,你不可能帶著你的弟弟一同逃亡。而如果你拋棄你弟弟,我們就會把他當成首要目標。」
「你沒有選擇,只有幫助我。如果你願意幫助我,你的弟弟就會受到我的保護管轄。我向你保證他會安全無虞,生活過得舒適自在。這樣如何?」
哥哥看起來思考了一下,然後他笑說:「你還挺厲害的嘛。好吧,我接受你的條件。」
魔王也笑了,他說:「我就是知道人類的弱點在哪裡…你的弟弟會過得很好,但是他不能再跟著你了。不然對我來說總是不安心啊。」
哥哥說:「既然你這麼了解人類,那麼在將我收服至你旗下之前,讓我再見我弟弟一面。跟他說聲再見吧。」
魔王思索了一下,說道:「沒問題,你站著別動。」

說著,魔王伸出手對著哥哥,他發出了一道藍色的魔法光束。哥哥任憑這道法術進入他的身體,他憑感覺感到這道法術是沒有惡意的。
魔王說:「這道法術可以讓我追蹤你和你的血親。不論你們在世界上的何處,只要你們還有連結,我和我的手下都會知道你們在哪裡。」
「我的兩個手下會護送你到你弟弟那裏,在那之後,回來向我報告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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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個手下走在前頭,哥哥跟著他們,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。
終於,他看到他昨天升起的營火,弟弟正握著劍坐在營火邊,他的臉上充滿憂慮。
其中一個手下說:「我們到了,就在前方。趕快做你要做的事吧。」
哥哥說:「真的很感謝你們…對了,我想跟你們大王要個禮物,既然我是這麼重要的人,他應該不會介意吧?」
一個手下說:「我相信大王對你是相當寬待的…你想要什麼?」
哥哥湊近他們的耳邊說:「你們的命。」
這句話結束的下一秒,他散發著鮮豔紅光的手已經穿過兩個手下的喉嚨,手下顫抖著,哥哥的手用力。
非常乾淨俐落的動作,手下們連一聲哀號都來不及發出就已經被剝奪了慘叫的能力。哥哥抓住他們的喉嚨,輕輕把他們的屍體放到地上。整個過程都沒發出什麼聲音。

他把血在斗篷上擦乾淨,然後走向弟弟。他喊道:「弟!」
弟弟抬起頭,他的臉上有黑眼圈,但是他喜出望外地喊道:「哥哥!」然後衝向他的大哥。
哥哥將他緊緊擁入懷中,揉著他柔軟的頭髮。
弟弟在他的懷中悶悶說道:「哥哥,那些壞人,他們…他們怎麼了?」
哥哥笑說:「他們都被我解決了。」
弟弟喜出望外地說:「真的假的?!你一個人就解決了他們全部?」
哥哥笑道:「嗯啊,有的時候我覺得我還滿厲害的。」
「太好了…哥哥…真是太好了…我真的好擔心你…」


黃昏的時候,哥哥坐在營火邊,他的弟弟則在地上睡的香甜,因為擔憂和突然放鬆的緣故。哥哥看著弟弟的睡臉。

然後他站起來,準備施法。這會是一個困難的法術,比他之前所使用過的所有法術還要困難。

大魔法師的口中喃喃自語,手指快速地擺動,在他的手中出現了透明的光。什麼叫做透明的光?我也沒看過。各位讀者如果要想像的話,不如想像整個宇宙都是由透明的物如空氣組成的,而我們可以透過透明的世界看到宇宙的邊界。就是這樣子無法想像的透明的光。

這種顏色,只屬於一種最古老最強大的法術。施展極度困難,只有最有天分的人才能掌握它們。那就是心智操控。

它可以移除一個人的愛。

哥哥將法術球緩緩貼近弟弟的胸膛,隨著法術沒入弟弟的胸口,他的眉頭皺了起來,輕輕哼了幾聲,彷彿是做了什麼噩夢一般。

而與此同時,哥哥的臉上已經布滿了淚水,但他忍住沒有哭出聲音,而是繼續他的施法。他用另外一隻手擦了擦淚水。他的眼前模糊一片,什麼也看不清楚。

當法球完全沒入弟弟的胸膛,弟弟的呼吸又恢復了平順,彷彿剛才根本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般。

哥哥站了起來,他又擦了擦淚水,接下來還有一些工作要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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魔王百般聊賴的坐在椅子上。他沒事的時候就會在那皇帝椅上翹二郎腿,有的時候他覺得他真應該找些娛樂才是。
一個人影從洞穴的尾端出現,是哥哥。魔王舉起手向他打了個招呼,輕鬆的說:「HI!你花的時間還滿久的。啊我兩個手下呢?」
哥哥笑道:「我把他們殺了,你不介意吧?」
魔王站了起來,用一隻手指指著哥哥說:「你…你…!」然後他笑說:「對,其實我不介意。」

「現在,跪下,向我宣示你的忠誠。」

哥哥點了點頭,他的膝蓋緩緩折下,用兩隻手撐住地面,頭緩緩低下。他的身上完全沒有任何能量反應。
魔王非常滿意,這是他近年來事業最有進展的一天,如果有了大魔法師的力量,他們兩個通力合作,要打下防守最堅強的城市也不是難事。而利用他的血親來威脅他也是正確無比的選擇,人類都是吃軟不吃硬的,如果直接威脅他,他只會奮戰至死。最好是擊其軟肋。
這些都沒錯,魔王只錯估了一件事情。
他錯估了哥哥的力量和決心!

哥哥蹲伏在地上,有如一個準備起跑的短跑選手一般。然後他的全身散發出強烈無比的紅光,時間之短暫,包括魔王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任何時間反應。
哥哥化為一道紅色的彗星,縱身一躍,穿過了魔王的身體。整個陰暗的洞穴一時之間被鮮豔的紅光照的人睜不開眼睛。

慌亂的手下們從震驚中清醒時,只見魔王的身體被狠狠的撕裂成兩半,內臟和血肉散亂在洞窟的地面上。哥哥站在屍體旁,手上冒著煙。
而他沒有繼續浪費任何時間,他的手中閃現數道紅光,接著許多個手下就發現自己身旁的夥伴的頭飛到了天上。
這時他們也反應過來了,大吼著要找掩護,更有好幾人向哥哥放出了攻擊法術。
暗紅色的光朝哥哥飛去,他用迅捷無比的動作滾進皇帝椅,用原本屬於魔王的椅子當作掩護。敵人的攻擊法術被椅子擋下了大半,但椅子立刻就開始嚴重損毀。哥哥從椅子後面發出幾道攻擊,取了幾個敵人的性命。
但敵人的數量實在太多,就算魔王已死,哥哥也沒辦法將他們全部擊殺。一道又一道的攻擊擊向椅子。整個洞窟中充滿了紅色的光芒。

突然之間,攻擊停止了。所有手下看著煙霧瀰漫,原本是哥哥所在的位置。在五秒鐘之前,大魔法師就沒有發出任何反擊的法術。

煙霧漸漸散去。露出裡面的法師。哥哥單膝跪在地上,身邊有一圈白色的光芒-防禦性法術,替他擋下了大部分的紅光,但數量實在太多-白圈上面,有一道缺口。

哥哥的腰間有一道很深很深的傷口。他跪在地上喘氣。

眾手下沒有立刻發動攻擊,他們緩緩接近,要等確定安全的時候再發動致命一擊。

但這如意算盤對大魔法師來說打的太多了點。哥哥舉起右手,用力往地上一拍,房間炫及淹沒在攝人的白光中。手下紛紛摀起眼睛,痛苦的叫出聲來。這道白光不僅使他們短暫目盲,連聽覺甚至觸覺等等的感官都能夠在短時間無效化。

而當手下們回復視力的時候,哥哥已經消失了,留下地板上的血跡。他顯然受了很重的傷。

手下面面相覷,他們不敢追逐哥哥,就算他可能已經重傷垂死也一樣。於是他們打算照著魔王吩咐的,前往攻擊弟弟。手下施展藍色的操作性法術,卻發現沒辦法追蹤到大魔法師的血親。這道法術原本是可以追逐任何和被施法者有強烈聯繫的單位的。但現在他們卻沒辦法找到任何目標,這讓他們感到非常困惑。因為大家都有看到魔王對哥哥施展了這個法術。

除非哥哥用某種方法切斷了聯繫,但這種事情怎麼可能辦得到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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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某處,男孩醒了。

他看著微光的天空,一時之間,不能理解自己位於何處,或為何在這裡。記憶好像暫時離他遠去了。

然後他想起來了。他想起來他從小就是自己一個人孤單的旅行著,雖然孤單,但卻自由。他知道各種生物的知識,知道什麼東西可以吃、什麼東西不能。他甚至還有一把劍,雖然使的不是很順手,但足以保護他自己。

他雖然孤單,卻能夠在這世界上快樂的活下去,他是這麼記得的啊。

那為什麼,他的臉上流滿了淚水呢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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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沙漠中,有一個人孤單地走著。

他走路的方式一拐一拐的,好像受了傷。不過雖然如此,他的步伐平順,穩定的向前走著。

不曉得過了多久,他到了他的目的地:一座金字塔,這座金字塔的正上方飄著一朵雲。任何人都會注意到這朵特別的雲,因為它的形狀相當特別:它居然是一個人手比讚的樣子。還是藍色的。

那人抬頭看著藍色的怪雲,伸出手指著那朵雲。一個法術從他手中射出,而在那之後,雲朵的形狀發生了改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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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年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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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姑娘走在森林中的小徑上,而天色已經昏黃了。她的手中提著一個水桶,她穿著一套粗布衣服,她是一個客棧的女侍,正要去離村莊有一段的距離打水。

這條小徑十分安靜,並且罕有人煙,而一個像她這樣的姑娘這樣孤身走在這樣的地方,應該是有理由要擔心的。但最近五年來,治安變好了很多。邪惡的勢力彷彿一下子都莫名奇妙消失了,和過去四處流竄的情況大不相同。而準確的原因,其實並沒有人知道。

所以她才敢自己一個人來打水。可惜,有的時候人就是會很倒楣。

從樹林中竄出兩個人,她驚叫了一聲。這兩個人穿著破舊的深紅色斗篷,手上持著小刀。斗篷底下的眼睛布滿血絲,死死瞪著她。

客棧女侍嚇呆了,她從來沒有遇過這種情況,她感到口乾舌燥,全身乏力。斗篷客緩緩逼近她,小刀的光芒閃動著。

她尖叫了出來。閉緊眼睛。

突然之間,一道旋風吹過。客棧女侍感到臉上沾上了某些水。她睜開眼睛,聞到一股強烈的味道。

那不是水,而是血,持刀斗篷客的頭部消失了。在他身後,一個男子拿著一把破舊的長劍。劍上沾滿了血。
另外一名斗篷客愣了一下,然後怒吼一聲,他的左手從斗篷底下伸出,射出一道紅光,迅捷無比的向劍客射去。
劍客的長劍一揮,將紅光彈開。然後他綜前一撲,在女侍的眼睛來的及捕捉到他的任何動作之前,他的長劍已經穿過了斗篷客的脊椎。
長劍一甩,屍體被揮到了地上。劍客喘了口氣,然後拿斗篷擦拭他劍上的血,一邊喃喃說道:「討厭,這些怎麼殺不完。」

客棧女侍本來完全呆住了,直到現在才回過神來,她喘著氣說:「天哪…謝謝你…謝謝你救了我!」

劍客聳聳肩,看也沒看她一眼說:「沒什麼,剛好路過而已。」

女侍喘著氣說:「你救了我的命…我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…你是自己一個人旅行嗎?」

劍客愣住了,剛剛殺了兩個人都沒有讓他遲疑半晌,但此時這個問句卻讓他無法回答。
他緩緩地說:「對,我是自己一個人。」
「我想跟你問個路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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客棧女侍和劍客一起緩步走在沙漠之中。

女侍幾次想和劍客攀談,但劍客對她的問題並不太回答,除了告訴她他在找的是什麼東西之外。

除此之外,她也想不通,為什麼這個人要去找那座古老的金字塔。金字塔位於人跡罕至的地方,早就被遺棄了。難道裡面還藏著什麼寶藏不成?

總之,他救了她的命,所以她就幫他這個忙。再者說,他看起來像是可以信任的樣子。

他們漸漸接近了那座金字塔,在抵達之前,女侍注意到金字塔上方有一朵很奇怪的雲。

那朵雲是周圍無盡藍色天空中唯一的一朵雲,就這麼懸在金字塔上方。而且,它還形成一個很奇怪的形狀。如果那不是一朵雲的話,女侍會說那是她看過的一個符號,她的母親曾經寫在護身符之上的古老符號。但是雲怎麼可能排成符號的樣子呢?

她轉頭對劍客說:「欸你看,那朵雲好奇怪…」她愣住了,劍客的表情糾結了在一起,他跪坐在地上,喃喃說道:「不對,這不對…」
女侍低下去扶助他的肩膀說:「怎麼回事,什麼東西不對了?」
劍客頭也不抬的指向那朵雲說:「那個不對。」
女侍抬頭看了一下,說:「那個有什麼不對了…我看不出來啊?」

劍客說:「問題就在這裡…我也看不出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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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森林中。因為時間已經來不及回到村莊,劍客和女侍在森林中生了一團火,在這裡紮了個營。

女侍坐在淡藍色的樹葉上,聽著劍客說著他的故事。

她緩緩開口,說:「所以…你旅行世界各地,只是為了要找那些讓你看起來很『不對』的東西?」

劍客點了點頭。他說:「我就是知道這些地方大概會在什麼地方…我覺得,我好像忘記了什麼東西,忘記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某些東西…而找到這些地方,可以幫助我回想起來。」

「但是每次抵達這些地方的時候,它們卻又完全不是我想像中的樣子…我真的不懂,我覺得我差一點點就可以找回我失去的東西了…」

女侍點點頭。

夜晚於是陷入了沉默。劍客凝望著火光,他說:「明天我送你回家,然後我就要前往尋找下一個地方了。」

女侍看著他因為火光而顯得線條分明的臉,說:「自己一個人嗎?」

劍客點了點頭。

女侍深吸一口氣,然後說:「自己一個人旅行,應該很無聊吧?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?」

劍客抬起頭看著她,輕笑了一下,說:「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?」

女侍回道:「你知道這有多寂寞嗎?自己一個人旅行。」

劍客別過頭。

女侍說:「我的父母都已經過世了…而在我的村莊中,生活單調一成不變。我其實沒什麼好留戀的,我寧可跟你到世界上的有趣的地方到處走走,幫你找回你失去的東西。」

「然後你,你就有一個美女相伴了!怎麼樣,這筆交易划算吧?」

劍客沒看她,不過他輕笑了一下。他開口,問說:「妳叫什麼名字?」

女侍說:「我的名字叫藍寶石。」

劍客輕哼一聲,說:「可是藍寶石不值錢啊。」

女侍舉起手來,笑說:「當心我揍你喔,竟敢說我不值錢。」

劍客哼了一聲,他緩緩躺下,背對著火光,闔上眼。從女侍的角度看不到,他的臉上有一抹微笑。


樹林深處,戀愛著的藍寶石蛙鳴叫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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